这两日我都守在姜纥的身旁,听着他呼吸之间的清浅。内心不断的翻滚着那些晨昏岁月,想着这一生也不过是自己松了姜纥的手,弃了姜纥的万般情谊。
我起身伸手唤来了不远处的曹亮。
“曹公公你守着皇上,我去膳房瞧着为皇上熬的风寒药可好了。”
“皇后娘娘若是皇上醒来怕是看不见你这底下之人可就遭了秧。”
“无妨本宫去去便回,还有派人去寻些香蜜,皇上最是喜欢。”
我去着膳房想着当年我与姜纥在叶家小院偷食的场景,再看着这膳房之内各色珍馐却再也生不起当年那般贪食的情愫。
“为着皇上的膳识可准备好。”我对着这膳房上下之人说道,也不知哪个嬷嬷带着一种谄媚的样子上前说道:“皇后娘娘这样的事放着给我们这样的粗使之人便好,娘娘金尊玉贵怎可来这等腌臜之地。”
我未开言想来是这膳房的大总管李总管见着这嬷嬷多嘴便插了一句话语说:“娘娘的圣意又岂是你我这下人随意琢磨的。”
我并未多言只是看着那食盒里的凤梨酥,枣泥酥糕,白玉霜方糕、脆笋鸡皮汤,荷叶莲蓬汤,槐花清粥,还有着一份浓浓治风寒的药汤,便盖上盒子走了出去。
并未做多停留可回到重正殿看到的还是满地的狼藉和跪在地上的曹亮还有一众不知名宫女还有太监。
走到了案几桌前把食盒放在桌上然后笑着对姜纥说:“皇上又是遇见了什么心烦的事情,一大早便发那么大的脾气,说给我听听,看我可能解了皇上的烦扰。”
姜纥许是看不见我的身影才生了那么大的脾性,我对着曹亮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对着姜纥说:“皇上看臣妾从膳房拿来食盒便是要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和跪在地上的一众宫女宫女太监进食。”
姜纥负手背对着我然后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都给朕在殿外候着没有朕的吩咐不准进来。”
宫女太监听此话都赶紧退出了这重正殿。
我弯下身去拾这各地的上书折子,整理好放在这书案上。
“若是各地官员知道这折子便如秽污一般被你撒在地上又不知道该如何在背后言论。”
“那些迂腐之人该如何评论,不过是仗着老迈又在朝中多有威望才整日里上书一些无用的琐碎之言。”
我笑而不语也只是把这食盒中饭菜拿出放在这黄梨花木桌上。姜纥转过身来问我对朝堂之事有什么见解。
想是当初在叶府我虽是爱听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每每跟着姜纥的左右听到他讲的那些也是有所见闻。
“朝堂内外多有牵连,官员各成党派者不计其数,而历代君主以培养寒门贵子代替以往贵族来冲击世家大族势力。但阿檀认为此举所需时机太长,皇上要做的不过是以后宫钳制前朝,以前朝封赏后宫。”
“阿檀此举何解”
“自古前朝后宫利益牵连,若是皇上不以一家之大牵掣另一家之大而以下放分权,中央掌权,何愁那些地方官员不殚精竭虑做事,处心竭虑攀爬,到着最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最后所争不过是落在了皇上的身上。”
我把盛的一碗荷叶莲蓬汤递于姜纥,姜纥低头一口一口的喝着,脸上也瞧不出什么心思。
“皇上这汤可好喝”
“甚好”
“那皇上便多喝些,这枣泥酥糕凤梨酥尝着也可好皇上也多食些臣妾瞧着皇上近来消瘦了许多。”
“阿檀”姜纥停下动作连着那和田玉碗和鎏金嵌白玉筷子也落在这桌上。
“阿檀这朝中多人曾与太后张易中多有牵连,若是日后这朝野变天朕便不知道如何。”
“皇上是不知道日后该如何处置太后。”
“阿檀可知道太后对于朕来说是什么”
“臣妾不解,愿皇上告之一二。”
“阿檀朕自小便见得各种女人为了恩宠使出各种手段。可是父皇的心总是系在紫宸宫那个人身上。无论那个女人做出多么过分的事情,残害皇嗣,勾结外臣,甚至惑乱宫帷,父皇都只是简单的一句罢了,随她去吧。
那时前朝施压说我母后是国之不详我母后上书自保灭母家叛乱才稳定后位。后来我差点死在了紫宸宫,母后跪求父皇治罪那个女人却也只是换来以藤脊鞭笞罚雪夜罚跪。
自那以后我母后性情大变多有责罚周围宫人。后来更甚者与张易中做出苟且之事更是在我与佩篱十周岁那年密谋发动政变夺取。佩篱受制挟持,可母后还是不顾一切的让侍卫射杀城墙之上,叛变结束的时候我在成堆的尸体里找着佩篱的时候却发现那个集万千宠爱的公主不过被这乱箭射的如乡野之间的筛子那般千疮百孔。
父皇死后母后力排众议扶我上位,说是上位不过是傀儡这朝野间的大小都不过落在我母后的手间。
记得有一次我去晚凤殿请安的时候便看到母后与那张易中在那室内做出那男女之事才明白惑乱宫帷从来也不过这是世间千尊万贵之人,我慌着逃脱却不小心撞破一个翁子,想着那坛子里装着的不是曾经艳绝六宫的宠妃又是谁,胃中千翻云涌但还是穿过这这万千宫殿回到了这重正殿夜晚的时候梦里都是那泡在罐子里的人彘,被射成筛子的佩篱。后来我便逃,颠沛了一座又一座的城池,后来遇见你时便是那般狼狈的模样。”
那隔着云雾山与海纵然间隔着各种距离也比不过此时的姜纥的心绪让人更加难以琢磨不定。
我初遇姜纥的时候便想着这世间的偏偏贵公子也生不出这般模样,这样三春暖阳的面孔却夹着一双落在冰湖里的眼眸连带着整张连也显得清冷了几分。
我从前总是唤姜纥作阿痴不过是看着他终日里不解风情,倒只是像个守着清规戒律的僧人一般终日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问红尘俗世,想来我也是从来不够了解与他才会做出此类判断。
“姜纥这药凉了”
姜纥端起那碗浓浓的药汁像是饮下那三生桥上的孟婆汤一般饮下想着要忘却前尘俗世可这世间最难忘的不过是前尘俗世。
“阿檀,明日里便是十五你我便做一天这世间最普通的夫妻去这街上走马观花。”
到了十五的日子饶是还未到旭日东升的时候姜纥便拽着我从那床上起来
“阿痴现如今天还未明,你便让我多歇一会。”饶是刚从睡梦中惊醒,便看着三千青丝垂下的姜纥用手一笔一画的比划着什么。
“阿檀今日里我不是这纥朝的君王你也不是国母,今日间我们便做一日的民间夫妇。阿檀,让夫君为你簪发,描眉点唇。”红萝襦裙,杨柳细眉,点绛朱唇,铜镜应重影,谁道不是郎情妾意绵绵。
“阿檀便给我簪着你亲手雕刻的那紫檀木簪便好。”
我站在姜纥的身后用着那玉篦与他的青丝纠缠着,千丝万缕挽起的又岂是君心。
“阿檀,从前你也是这般立在我的身后拿起那桃木梳子给我绾发。”
我沉默不语也只是把那我连夜雕刻的紫檀木簪子簪在了那挽起的头发,拿起那摆放好的云锦外袍披在了姜纥的身上。
“夫君怕是嫡仙才生的如此风华绝代,若是在这长街之上走着怕不是惹得多少姑娘注目。”
“这世间多人唯重皮相权贵,唯有我在风寒交迫丑陋不堪时遇到阿檀你,才明白什么叫容颜难换长情,权贵难留真心。”
我与姜纥今日里不过是一身平民的装束。越过这宫门院墙的时候也不过是被当成这宫墙内采办夫妇。
姜纥一直牵着我的手,便是头也不回的向前走着。遂是入了凉,但手一直被姜纥握着却还是渗出了丝丝缕缕的汗水。
“姜纥”我笑着叫他,他一转过头来便对着我笑,想是三月乍暖还寒也不过如此。
他转过头的那一瞬间我望见了他的眼眸不再像是冰冷的湖水让人生汗倒像是那华清池水含的不过是几分柔情。
“姜纥你可还记得我幼年的时候说想要寻一个什么样的夫君。”
“你说须得找的两心欢喜之人,后来你又说须得找到你心仪之人,后来你又说你从始至终想找的你心仪之人,想要两情相悦者皆是我。”
白驹过隙弹指不过一瞬间,想来我与姜纥也相识了九年。初遇姜纥我十岁姜纥十一,再遇姜纥我十八姜纥也亦十九。
出了这满是红墙绿瓦的宫殿,来到这鱼龙混杂的集市看到这地上跪着的乞讨之人,看着这卖身葬父的恶霸地皮挑衅的经典桥段,才发现络绎不绝的从来都是开头,寡淡凄凉的从来都是结尾。
姜纥一直牵着我的手便是在这人群之中握的更加的紧,他一身月白的袍子走在这污秽不堪的街上也不过是显得更加出淤泥而不染。
走到一个算命的面前,那算命先生问姜纥想要求什么,姜纥背对着我写了些什么交给那算命先生。
我向来相信命理学说,但偏偏自己又是这世间不祥之人,却也只是拉着姜纥想要离去。
但最终还是听得那算命先生不过是引了一首诗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闻道阊门萼绿华,昔年相望抵天涯。
岂知一夜秦楼客,偷看吴王苑内花。